一切都迷迷糊糊的，不真实，像是经历了好多，自己也知道是亲身经历的，但当某一刻真的停下来想的时候，又会觉得恍恍惚惚的。
林轻雨意识有些乱，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白衣如旧，她们在太一山的后山，这个地方通常是没有人来的，因为野兽多，且大多是有一定的品阶，连修士都能伤的。
但那个少年，李承欢，此时像是蝉一样静谧在树上的某一处，他屏息，明明瘦得很，弓起来的腰却像是蓄势的豹。他的眼前是一只硕大的野猪，有三个人那么大，獠牙尖利，眼瞳是嗜血的猩红，现在正毫无防备地享用着他提前放好，引诱它的瓜果。
然后某一刻，野猪吃完了，因为饱腹而昏昏欲睡，转过头背对着少年想要回到巢穴睡觉的时候，李承欢动了，只一瞬，就一瞬，林轻雨的眼前亮了一束白光，之后就是满目的血红。
她只觉得脸上温热，反应过来就是刺鼻的腥味。
林轻雨有些愣，她鼻尖是血腥味，少女只觉得恶心，然后就委屈地想哭，但睁开眼看到李承欢来到他面前，无可奈何地看着她，于是又倔强着不哭了，林轻雨忍着泪，看着李承欢从须弥戒中掏出一块洁白柔软的手帕，然后仔仔细细地给她擦着脸上的血。
李承欢开口，
“都说了不要跟过来，非要逞强干什么？现在被猪血溅了一身就开心了？”
“不需要你关心。”
林轻雨伸手，打开李承欢的手。
不识抬举地不必给脸，不管是否长得好看，对谁都一样，李承欢已经过了会舔好看的小姐姐的年纪，林轻雨不需要他的关心，那就没必要给，于是少年淡漠地看了看给她擦血的手帕，然后丢到了地上，就再也不管她了，回头拿着白帝剑砍野猪，取下最好的部分，他打算用这给公孙墨染做红烧肉。
林轻雨看着被李承欢扔在地上的手帕，心里有些乱，她并不喜欢男孩子，对李承欢也一样，但现在心底又乱成了一团棉絮。
李承欢拿着白帝剑分猪肉。
现在到底怎么一回事呢？
林轻雨想了想。
之前因为公孙墨染说了，要吃红烧肉，于是李承欢就问她那里有野兽可以打，最好是有些许品阶的，那样吃起来嫩，林轻雨指了指后山，于是他就来了，而她也跟来了。
其实正如李承欢说的，她其实没必要跟来的，那样或许还能尝到他做的红烧肉。
林轻雨对李承欢做的红烧肉，其实并不馋，但因为公孙墨染常常在她面前夸她那个小徒弟做饭多好吃多好吃，明明和她下着棋呢，因为想到了他，然后又想到的他做的饭菜，就不想下了，趴在桌头委屈吧啦地问她他要什么时候来啊。
林轻雨会吃醋的，吃……公孙墨染的醋，所以才会想吃李承欢做的红烧肉，然后暗自在心底比一比。
而她会跟着李承欢来，也和这有关。
因为李承欢答应了公孙墨染给她做红烧肉，所以她的眼底就有欢喜了，而林轻雨恰好瞥到了这抹欣喜，于是就想着跟来看看。
这个一身白衣，看上去就好像富家公子的少年，怎么会打猎呢，顶多是逞强罢了，如果看到他吃瘪，她再回去和公孙墨染说说的话，那他在她心里，多少会下降几分吧。
林轻雨想的很好，但她看着李承欢拿着长剑分猪肉，那白剑皎白得像是月辉，看上去就不凡的，现在在李承欢手中却像是菜刀一样运用自如，和狼狈的她相比，李承欢身上一滴猪血都没有沾着，白衣如旧，干净清新。
林轻雨想了想，还是觉得她这样对少年的好意不好，于是捡起手帕，擦了擦，上前，想要把手帕还给李承欢，但是下一秒就有剑气落在她的脚下，溅起一阵尘灰，但是持剑者本人却看都没看她，面无表情地又回去分猪肉。
“你干嘛？”
林轻羽朝着李承欢说道，音调有些委屈。
“我倒想问你想干嘛？”
“我……我，我把你的手帕……还给你啊。”
“哦，那不用了。脏了，扔了吧。”
李承欢语气冷淡，但并非冷得像冰一样，只是冷漠，把她当作不认识的陌生人。
但也确实，在林轻雨的心里，她和李承欢没多熟，充其量就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前，她见过他一面而已。
“我会帮你洗干净的……”
“那就更不必了，有些东西脏了就洗不掉的。”
李承欢淡淡地答应着，他已经分完肉，于是长剑横扫，剑上就没了鲜血污渍。
说实话就算到了现在，李承欢知道春秋白帝剑是天道神兵，但好像除了锋利了些，不会怎么就粘上污渍，很好洗，好像就没有别的特别的地方。
说坚固嘛……又好像不是。
前世半步天道的他，不就在后来的后来，在苏盐死后，站在白栀树下面无表情地一寸一寸掰断白帝剑。那时的李承欢看着被剑刃划伤的，他的留着鲜血的手掌，声色漠然，然后抬头望天，招来了成为天道神仙的最后一道雷劫。
李承把肉放到须弥戒里，然后就踩上白帝剑，就要走了，但是还没飞，就有小手伸过来抓住他，李承欢回头望，看见林轻雨牢牢抓着他的手，脸上有些红，不敢看他，眼神躲闪，说的话都断断续续的。
“我……我错了嘛，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的，但就是矜持了一下，我不知道你会生气的，对不起嘛……，你……你带我走好不好？”
她好像有些委屈，但又怎么会？
李承欢还不了解她吗，这一世的林轻雨，都还没被他拔光了骄傲的刺呢。
于是他开口问，
“自己不会御剑？”
“怎么可能，都空冥了。”
“那干嘛不自己走？”
好像被戳中了痛点，少女松开李承欢的手，捏着裙角，不看他，就这样扭捏了好一会，等李承欢说她再不说自己就要走的时候，林轻雨才又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角，说身上都是猪血，脏了嘛……她都还是太一山阳派的掌门，要在弟子里面树立威信的，这样子，怎么见人嘛。
而且她御剑，脚下的剑总会被认出来的，他带着她，就不会有人知道了。
李承欢顿了顿，然后认真看了看林轻雨身上被猪血溅到的地方，闻上去好像还有腥味，确实是不能见人的。然后当着她的面，捂着肚子笑开了。
少女气得在原地跺脚，但又拿他无可奈何。
等李承欢笑完了，她才又问他能不能带她走。
李承欢点头，于是林轻雨松开了抓着李承欢衣角的手，然后刚想要踩上白帝剑的，就见一道月白色的流光闪过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飞到天际了。
于是一个气得跺脚，一个笑得开怀。
他们之间好像注定都是这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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